近日，随着冬奥会花滑女单自由滑奖牌的尘埃落定，有人欢喜有人愁，场上场下险象环生，猜不透的剧本让场内外观众大感意外。

瓦利耶娃

赛前夺冠大热、号称“六边形战士”的俄罗斯天才少女瓦利耶娃自由滑发挥失误，落冰摔倒。一曲终了，瓦利耶娃难掩失落，在等分区失声痛哭，最终排到了第四名。这不由得让人想到了这届奥运会上那些略有遗憾、有故事的“第四名”。“第四名”代表着距领奖台仅仅一步之遥，是最接近又最遗憾的名次。对高水平运动员来说，尤其如此。人们早已习惯了他们和第一名相伴相随，似乎每次出场都是巅峰，殊不知竞技体育的剧本如此曲折离奇。在奥运赛场上，更是群雄环伺，不到最后一秒，永远不知道冠军花落谁家。于是，我们不无遗憾地看到了第四名的武大靖、第四名的羽生结弦、第四名的肖恩·怀特和第四名的瓦利耶娃。王濛曾打趣道：“第四名，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他们原本代表着曾经叱咤风云的荣耀和不朽的功勋。冠军早被收入囊中，他们没有躺在历史的功劳簿上，是热爱，是挑战，甚至是梦想，激励着他们一次次义无反顾地前行，以挑战者之姿，开启竞技大门。没有永远的胜者，手持长剑的挑战者遭遇滑铁卢，步入无物之阵，世人无不悲情于竞技体育中的残酷，却也依稀在第四名选手的人生故事中，看到某种人性之光在闪烁……

武大靖

从索契冬奥会的新星出世，再到平昌强势夺冠，武大靖的名字早已耳熟能详，是冬奥短道速滑赛场上不折不扣的“男神”。在北京冬奥会短道速滑男子米决赛时，27岁的老将遭遇了意外——在比赛还剩下4圈时，因为冰面破损，裁判鸣哨召回选手们。从竞技体育本身来看，老将意味着经验阅历的丰富，却也不争地宣告，对比处于巅峰期的年轻运动员，老将的体能并不出色，重新再跑，对于老将的影响尤大。老将所能做的，就是不懈奋斗和拼搏，提升自己的竞争力。武大靖赛后坦言：“本来还有4圈就到终点了，其实已经滑完半程了，然后吹了重滑，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消耗了挺多。”最终武大靖铩羽而归，位列第四。

羽生结弦

同样是27岁、参加三届奥运会的日本花滑名将羽生结弦，也在短节目中遭遇了“意外”——“被冰面讨厌了”。一直有着高超扎实的技术和优美绝伦艺术表现力的羽生，带着精雕细琢的《引子与回旋随想曲》参赛，本是斗志满满，不想第一个四周跳时恰好卡到了之前选手跳跃留下的冰槽，三连冠的希望随之变得渺茫。自由滑前，拼命努力的羽生又在练习时扭伤了右脚，最终，他带着誓死完成阿克塞尔四周跳的决绝，和脑海中9岁时候的自己，一起完成了自由滑的表演。赛后，他轻捧起一捧冰，贴在脸颊，感谢冰面，感谢滑冰。“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是旧山河”，羽生有憾却无悔。

在单板滑雪男子U型场地技巧决赛中，35岁的三届冬奥会冠军得主、美国传奇名将肖恩·怀特完成了最后一次滑行。这一次，他没有延续之前的辉煌。伴随着现场经久不衰的掌声，肖恩·怀特流下了热泪。一代传奇名将，未能为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上完美句号，他说：“我对能在北京冬奥会上做最后一次告别感到骄傲，未来同样让我感到激动，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做，现在的一切对我来说只是开始。”

作为竞技体育来说，名次、奖牌当然是重要的。我们会为登上领奖台的队员欢欣鼓舞，更会为国歌奏响的时刻激动落泪。然而，在这些激动人心的时刻之外，总有一些“遗憾”，让我们铭刻在心。不论是27岁的武大靖、羽生结弦，还是35岁的肖恩·怀特，对于老将们，人们总爱用“迟暮”等词来形容他们巅峰后的回眸，殊不知打败他们的，从来不是对手，而是步履不停的时间。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一代代新人拔地而起，青出于蓝，他们憧憬着老将们的光，才能一代代继续挑战着，站在领奖台上。

与前几位“第四名”不同的是，15岁的瓦利耶娃此次是第一次参加奥运会，在竞争尤为激烈的俄罗斯女子花滑队，谁也无法保证这位赛前压力巨大的小姑娘是否还能有机会参加下一届奥运会。瓦利耶娃的第四名，更多了几分波谲云诡的意味，更是引发了外界对竞技体育“内卷”现状的深沉思考。

俱往矣，不论是生活中还是赛场上，佼佼者始终是凤毛麟角。大多数人依旧兢兢业业、勤奋苦练。第四名的故事，他们的执著与坚持，已经将人类对自然与自我的挑战融化在他们的每一次跳跃与滑行之中了。第四名的故事，是黑夜里无尽的泪水，是巅峰后向另一个巅峰迈进时暂时的坠落。支撑他们交织着血与泪、一路砥砺前行的，除了梦想，一定是热爱。

从普通人的视角来看，奥运会为什么能让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也许它致敬了每个人在日常生活中的拼搏、坚持、梦想，致敬每一个勇敢的挑战者。这些在各个领域内最具竞争力的传奇运动员，付出了超乎寻常的努力，他们的自我挑战，他们的折戟沉沙，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我们眺望星辰大海时的爱与梦，代表着将普通人生高倍浓缩后的喜与悲。即使这些努力无法换来普世价值中的“成功”，但也展示了人之所以为人的无上恒心和不屈挑战。我们因这美好而共鸣，因跌宕而遗憾，他们所未竟的梦想，未登上领奖台的遗憾，也让我们在观看时心有戚戚。

顾拜旦曾说：“运动的目的不在胜利而在竞争，人生的意义不在克服而在奋斗。”金牌可以易主，传奇不会落幕。所以武大靖要继续逐梦，下个赛场见；所以羽生结弦宣布不退役，继续挑战阿克塞尔四周跳；所以肖恩·怀特要继续接受人生的新挑战……

更多话似乎如鲠在喉，又似乎苍白无力。这种永不言败的挑战精神已经超越了体育的范畴，让世界各地的人们心向往之，团结在一起，这样的精神，见证着过去，更激励着后来者勇于奋进、砥砺前行。从竞技的金牌，到精神的金牌，闪耀冬奥会的，永远不仅仅是一个个奖牌。这些精神比金牌更可贵，它正代表着自强不息、更快、更高、更强的奥林匹克精神。

内容来源：《文艺报》年2月24日6版